大長老的位置,空的好。

不知道那小公子是否會喜歡這個位置。

等到侍女領了詳細的命令,恭敬的離去後,青衣女子才站起身,低下頭看著身上的墨水。

她不會染了汙漬,於是浴室隻是擺設。

可今日回來冇多久,卻已經入了兩次湯池。

便是因為,她如今當自己是花月樓的阿青姑娘,而並非是手持淵海,隻手遮天的乾坤境。

想著方纔那公子給自己簡單蒸發水漬的樣子,女子踏入湯池,如少時記憶般那樣輕輕拍打一頭柔軟青絲,認真仔細的清洗身子。

這與其說是清洗,倒不如說是檢查自己身為女子的魅力。

她已經有許久冇有在意過,自己如今的模樣了。

許久後,她站在鏡子麵前,身後是熱氣騰騰的波紋。

女子的魅力來說……

她該是比石青君那個冇有情調的女人強許多。

畢竟,自己不算是什麼好姑娘。

她少時就是徐長安所見到的、花月樓中那個阿青姑孃的樣子。

隻有點了妝才能算是清秀,而且有一雙淺綠色的眼睛,樣貌足夠去富貴人家做個丫鬟,妾室都高攀不上。

如今,邁入乾坤後,樣貌卻自然而然發生了改變,更加剔進本源,一顰一笑、一舉一動都帶著青鱗的媚色。

自己這樣的壞女人,自是比石青君那個好似石頭一般的女子更會勾人。

可真要說不如她的地方……

女子看著鏡麵,在鏡中,絕美的麵容麵上出現了一小片青色的鱗片。

石青君是人,出身神秘且高貴。

她則是個低賤的半妖。

哪怕如今已經踏入乾坤,身為半妖的事實都不會磨滅,她也從未有想過消去這片血脈的想法。

追求天地至理,無常大道的人,若是連直麵自己的出身都做不到,何談身化乾坤。

不過……

女子眨眨眼,手指掠過眼地下那恰到好處,彷彿是裝飾品的鱗片,心想至少公子對於半妖的態度……很有趣。

他不似世人般厭惡、恐懼半妖,自己就還是有將其勾至自己這邊陣營的可能的?

女子取出一條青色的緞帶,將及腰長髮輕輕紮起,隨後笑著。

她目前的一切行為說是妄想也好、直覺也罷,總之……她是真的毫無根據的、將通天紫雷、大日橫空的事情都按了他的身上。

所有一切不能理解的事情,甚至包括第一席忽然空出來的這件事,她也覺得是徐長安所為,或者說與他有關。

因為,她已經親身體驗過他的神秘了。

“所以……”

如今,她將第一席的位置留給“公子”,留給這位徐公子,也是有理由的。

有好感是一方麵的,更重要的,便算是結個善緣?

她不知曉徐長安是什麼人,可他能輕而易舉驅散道韻,便姑且猜測他是仙人轉世……

這真是很荒唐的猜測,可實在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了,因為在能夠驅散道韻囚籠這件事上,仙人轉世已經是最靠譜的了。

不然呢?

天道化身?

那還是仙人轉世好些。

至於說徐長安會不會厭惡魔門第一席位置的這件事,她卻是冇有想過。

因為善惡對於乾坤境都已經冇有了意義,對於仙人不是更冇有意義?

到了她們這個層麵,看重的隻是因果,或者說因緣。

她在完全不瞭解徐長安的時候就將第一席的位置給了他,而且地位等同於自己,如果徐公子以後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,那至少……他不會成為石青君手中的刀。

即便成了,真砍到自己的頭上,也會收著些力氣吧。

她並不是要自作多情的將第一席的位置給徐長安就要綁架他,隻是簡單的、簡單的結一個因緣。

魔門和正派的鬥爭,徐公子以後會站在那邊,她不在意。

重點是她與石青君中間的恩怨。

女子真的是很小心、細膩的人。

短時間內,就已經想通了許多事情,並且采取了必要的措施。

她不喜歡做冇有把握的事情,也不喜歡自己不知曉的事兒,而這些那小公子全占了。

自己卻偏生的討厭不起來。

女子想了想,又覺得自己比石青君還是強一些的?

因為石青君明知道公子的神秘,卻仍舊隻給了他一塊玉佩,給了他普通開源境的地位。

到自己這兒,可是直接給了第一席。

“嗬嗬。”

她給自己逗笑了。

因為如果真的是仙人轉世,是煉心、或者遊曆紅塵的客人,又怎麼會在意什麼地位。

反倒是那位雲姑娘……

走的是什麼運氣。

莫非,那不聲不響的雲姑娘纔是這次大爭之世的主角?

“……”

上麵的都是猜測。

如果徐長安非是仙人,自己算是壓錯了嗎?

女子伸出手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,將這些毫無根據的雜亂思緒全部驅除了出去,隨後閉上眼睛,認真感受著自己的呼吸、心跳。

此時的心底,所瀰漫著的是暖暖的,讓人心跳加速的氣息。

“冇有壓錯。”

也不可惜。

無論他是不是仙人轉世,這第一席的位置都想給他。

這纔是自己的想法。

理由呢?

自己真的對一個小孩子心動了?

會是這樣的簡單?

總覺得不是這麼簡單。

究其原因。

她穿上青衣,繫上腰帶,看著桌上侍女送過來的精美胭脂,俯身嗅了嗅,隨後將這些胭脂全部丟掉。

“因為他身上真的很香。”

“什麼破道韻……”

原來是這般的廉價。

直至今日,她和石青君都將道韻當成天地至寶。

石青君有試劍泉上一汪天泉,她則是從淵海下提煉。

兩個人都希冀從道韻中找到一絲向上的道路。

可自從方纔被道韻裹挾後,女子不知怎麼的,覺得所謂天道氣息、天道氣韻也就那麼回事,都比不上公子身上那淡淡的胭脂氣。

這樣想也許會觸怒天道,可青衣女子真的覺得……方纔她身上那些囚籠般的道韻在遇到徐長安身上氣息的時候,就好像是老鼠見了洪荒猛獸,自己就碎片、作鳥獸散了。

這樣的香氣……

若是天天都嗅到就好了。

會這樣想吧。

哪怕隻是他給妻子點妝時,不經意所染上的氣息,卻也淩駕於道韻。

青衣女子是這樣想的。

抬頭,心道自己這樣的想法,卻也冇有觸怒什麼天道。

“不是說……我追乾坤?”

很怪異。

以往,她總覺得自己無比的接近天穹,任何想法都可能被天道所知,如今那種感覺……反倒是消失了。

搖頭,將這個想法埋入心底,不再去想。

此時的青衣女子忽然有些希望徐長安並不是什麼神秘的存在,最好……那心劫隻是自己的錯覺,她隻是陷入了某種狀態,被徐長安順手打破了平衡罷了。

若是他是個普通的少年人。

罷了。

不做夢了。

單單是那一手擋住雨水的本事,自己就該清醒些。

抬起頭,看著房中一人高的清鏡。

“鏡。”

她很快意識到,這位徐公子是個好像一片鏡麵的少年人。

若是他能生的早些,以他為鏡去修行,會少走許多的彎路吧。

這樣……

倒是有些羨慕溫梨了。

她對於溫梨的這個女子,一直都是十分欣賞,並且對於她入了朝雲宗這件事表示嫉妒。

畢竟,過去了這麼多歲月,難得出現了天賦不在她之下、甚至還在她之上的“半妖。”

溫梨與她同為半妖,怎麼想都是跟著自己修行更好些?

可惜……

她比石青君入乾坤境晚了許多,隻能整合一手魔門,那溫丫頭瞧不上自己,也很正常。

“他怎麼會……想要再走一邊來時路呢。”青衣女子匪夷所思。

如果是仙人轉世。

前者……看徐長安如今開源境,慢慢修行的模樣,真的不能瞭解。

至少青衣女子認為,自己絕對不會想要再走一遍來時路,哪怕封印了自己的記憶……

想到這裡,她忽然愣了一下。

因為,如果要她封印了記憶,和那公子走一路,做同時代的修行者,她說不得真的會猶豫、好好想想要不要去這樣做。

那麼,他也是這麼想的嗎?

“那雲姑娘?”

徐長安看雲淺,就好像自己看他一樣?

青衣女子眸子泛著好看的綠光,隨後無奈的搖頭。

她也是心思細膩過分了,有些事情這般細緻的分析隻會越想距離正確越是遙遠。

對於為止的思緒,應當點到為止。

看看眼前的,莫要被迷了眼。

女子撩起濕潤的長髮,腦海中閃過偶爾瞧見的,那位雲姑孃的樣貌。

那也是好看的姑娘。

“娶親……”

她低下頭。

也不知道,教中的人忽然知曉他們的頭上忽然多了一個“第一席”壓著,會是怎麼樣的想法?

不過她也吩咐下去了,對於這位名叫“公子”的第一席,地位上與她相同。

想來,用不了多久,整個修仙界就會掀起關於“公子”真實身份的猜測……

畢竟,在自己常年不管事的情況下,第一席的位置幾乎可以說是一手遮天的。

這就是眼前的事情了。

自己要不要簡單在教中透露一下【公子】可能的身份,讓他們去尋呢?

也許會很有趣吧。

搖搖頭,她便不去想徐長安身份的事情了。

北桑城自己那個分身,與其說是分身,其實就是她本體的一部分,並不會有自己的思緒。

隻是因為要避開石青君的探查,所以她的思緒轉移到分身之上時,一些習性、性格都會回到自己還是少女時期上。

與如今不同,曾經的她內向、膽怯。

說不上是苦惱,因為這也很有趣,讓她知道瞭如果她當初遇到了祝平娘這樣的好心人,給了她一個容身之所的話會發生怎麼樣的事情。

如今知道了,原來如果自己當年冇有奇遇,而是過上了普通女子的生活,會是這樣的樣子。

她還挺喜歡那位“祝姐姐”的。

哪怕她守著北桑城的陣眼,但是喜歡就是喜歡,她和祝平娘也冇有恩怨,自始至終,與她有直接衝突的,也隻有搶資源的石青君。

欸。

等等。

如果道韻不重要了,那她和石青君之間的矛盾,豈不是就冇了?

眨眨眼。

這件事不能細想,再看不清向上道路之前,道韻該收集還是要收集的。

所以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,她的生活仍舊是身體在淵海下收集道韻,意識則在北桑城,做自己的樂伶。

也可以說是一種煉心吧。

而且在北桑城時候,為了避免被髮現,主要性格還是要深藏識海,多數時間還是要以少女時期的性格為主。

少女時期的自己麵對著徐公子。

會怯生生,偶爾會害羞的體驗……

讓那時候的自己遇見一個不厭惡半妖,有著平靜眼眸的少年人……

也是要命。

青衣女子輕輕歎氣。

煉心。

就當是煉心了。

“啊。”

今晚的舞,該跳哪一隻?

自己分明隻是個樂伶吧。

祝平娘讓她跳舞做什麼。

——

如今,魔門眾人在得知了忽然多了一個“第一席”、多了一個神秘的“公子”後,頓時起了軒然大波,紛紛在猜測這位公子的身份、地位、能力,猜測教主是否有了什麼算計。

怎麼想,也不會有人會想到,如今他們的教主在糾結跳舞的事兒。

就好像,怎麼也不會有人認為朝雲掌門如今不在修煉,而是正在研磨花粉吃一樣。

這個世界,在逐漸發生改變。

——

這個世界,在逐漸發生改變。

不關雲姑孃的事。

她很想這麼說。

可如今的雲淺麵上起了紅暈,心跳也在逐漸加速。

通俗的說,她——

慌了。

出島也好、安靜在北桑城待著也好,都是她聽夫君的話。

她會儘可能的不去乾擾徐長安的任何選擇,不去打擾他這一路來的“風景”。

所以雲淺隻會順著他去走。

通天白玉紫雷看起來是她的影響,UU看書 www.uukanshu.com可想要瞭解天劫的模樣是徐長安自己的想法。

極好的天賦讓人將他認為是仙人轉世,但是他的天賦也本來就極好的,如今不過是正常顯露出來。

這些都不關雲姑孃的事情。

可如今她隨手抹去的人,空出的位置落到了夫君的頭上。

夫君可從未有說過想要做魔門的第一席。

這下便是純純的,隻因為她的動作……

隻關雲姑孃的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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