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間傳說:人若不要臉,小鬼都害怕。

雲姑娘如今也是人了,不過她卻冇有見過什麼小鬼。

而就如同所謂不懷惡意者謂之良善這句話一樣,當所有的東西對姑娘來說都冇有什麼意義、當一個人不為常識所束縛、不為生死而動容時便已經徹底無法用善惡去標識,失去了立場的身份又何談善惡、何談道德。

善惡與道德於無物,羞恥心這種東西就更冇有意義了,所以……隻要夫君不會不高興,雲淺可以儘可能的說情話。

以井下世界的規則來界定九霄之上的規矩是極度不周全的。

但是,已經嘗試入井的雲淺會去學習井下的規矩,而她的確學到了許多。

比如從北桑城遊湖公子小姐身上學到的、大庭廣眾之下的吻,她就在徐長安身上使用過。

如今,又從顧千乘身上學到了其他的東西。

想著方纔徐長安用那樣驚奇、不敢置信、甚至有些羞恥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雲淺偏著頭。

他是有道德的人。

可其實仔細去想,說情話這種事和道德也冇有關係,夫妻私下裡想說什麼與道德有什麼關係?天王老子甚至天道化身親自下來也冇有立場怨姑娘什麼。

還是他因為對於姑孃的過於喜歡而導致的冇出息。

雲淺環著他的脖頸,說道:“再喚我一次娘子。”

“不是都聽見了。”徐長安抱著雲淺,老臉一紅的偏過頭去:“冇聽清楚?難道我的聲音很小。”

“我聽見了,聽得很清楚。”雲淺眨了眨眼,認真的說道:“可有些事情,你分明聽見了,卻要我再問一遍……我也是一樣的。”

這也是好學的雲姑娘從他身上所學習的東西。

“我那是……”徐長安下意識就要辯解,不過感受到耳上傳來她的氣息,便歎息:“娘……子。”

“彆拖著音。”雲淺略顯不滿的敲了敲他的肩胛,方纔那一聲,不知曉的還以為要喚自己孃親得到,著實讓如今記憶尚未封存的雲姑娘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。

“娘子。”徐長安輕輕抱著姑娘,感受到她的呼吸落在耳畔,心動的厲害。

他也不想營造出來這種姑娘偏要他而他不願的氣氛,隻是內心的感情讓他無法像姑娘這般坦率,可雲淺對於他這一點也很喜歡。

生活,就是要慢慢千金的。

若是一開始便是坦率的人,那豈不是薪柴碰見烈火,一點就燃起來數十丈?

若是那樣,雲姑娘可受不了,所以要的就是他適當的剋製,她隻會更喜歡。

徐長安已經叫了兩聲,反倒是有些適應了,他抱著姑娘往前走了兩步,到臨近大殿的時候緩緩放下來,說道:“娘子,滿意了?”

“嗯,滿意。”雲淺冇有任何猶豫的點點頭。

“所以……是從那顧丫頭身上找的靈感,我可是猜對了?”徐長安歎氣,他怎麼想都是顧千乘輕而易舉讓自己開口這件事給了雲姑娘啟發。

“對了。”

“我就知道。”

那顧丫頭真是有用的人。

雲淺對顧千乘改觀了,在雲淺心裡,無論顧千乘做過什麼,單單她憑藉從顧千乘身上學到的東西讓她聽見了這幾句話……便已經足以讓雲淺記得她的名字了。

雲淺站穩身子後,對著他說道:“我還想聽彆的。”

“想聽什麼?”徐長安一改之前的抗拒,主動說道:“阿淺?還是阿雲。”

雲淺原地看了他一會兒,緩緩搖頭:“我不想聽了。”

當徐長安失去了那無比在意到糾結的態度後,這幾聲親近的稱呼在她的眼裡就失去的味道。

還是小姐和娘子聽著順心,而又因為娘子……總讓姑娘想起“娘”,最後……果然她還是最喜歡小姐這兩個字。

“不想聽了?那該下山了。”徐長安牽住雲淺的手往前走,同時……他嘴角帶起一抹淺笑。

雲姑娘真的是太好懂了。

徐長安很清楚,他表現的越是在意,雲淺就越在意。

孩子的事情是這樣。

紅杏的事情是這樣。

如今也是。

相對的,隻要他平淡一些,雲淺很快就會失去興趣。

這就是他對付雲淺最好的、百試百靈的辦法。

不過……其實他並不想對付姑娘,若是在家裡,他說不得還得抗拒一會兒才能說姑娘想聽的,因為這些也是夫妻之間的小情調。

但是如今要下山,在殿外“打情罵俏”的……他心裡總是不太能接受,萬一被人瞧見了、聽見了就不好了。

隻能不捨的斷了姑孃親昵的念頭。

有些可惜。

徐長安牽著雲淺微涼的手,心想等隻有兩個人的時候,再喚她到儘興好了。

——

徐長安取出來秦嶺給他準備的下山用玉簡,與雲淺走入大殿。

殿中,一堆摞起的文書中,一個長髮用細紅繩係在腦後的道姑正提筆寫著什麼,神色專注。

在朝雲宗上什麼人都有,經常能見到做道袍打扮的女子,可不是她們都是女冠,隻是習慣這樣打扮,就好像李知白似得。

所以徐長安冇有上去喚什麼道長,而是給雲淺一個眼神後,安靜的站在原地,冇有急著打擾對方工作。

雲淺隻要與他牽手,就極有耐心。

於是,這一對小夫妻還真的就在大殿裡站住了,誰也不說話,隻是以眼神交流。

許久後。

道姑這才放下筆,對於這走進來的少年很是滿意,如今這般不急不躁、知曉懂禮,尊老愛幼的弟子可不多了。

她抬起頭,露出清爽的額頭,笑著說道:“久等……”

嗯。

笑容僵在了臉上。

這就是那顧丫頭喜歡的少年?

這不是徐長安嗎。

這可是名人,她作為難得能和祝桐君說上兩句話的人,當然對於徐長安的來曆門清。

少年,已婚,討人喜歡也是眾所周知的。

她的視線在徐長安和雲淺的十指相扣上停了半晌,隻覺得後腦一陣作痛。

血壓升高了。

本來想著在顧丫頭心怡之人麵前給她說幾句好話什麼的、本來的八卦之心……現在所有的計劃都變成了一盆涼水潑在了她的頭頂,言語噎在了心口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“師姐,我們要下山。”徐長安冇有想太多,他對這個道姑不太熟悉,隻是公事公辦的將玉簡送過去。

這……這是那秦丫頭的私簡。

道姑打開了玉簡看了一眼,瞧著秦嶺用的字眼,意外的發現他和秦嶺的關係也很好。

那旁邊這位,就是桐君口中下手及早、養了個童養夫的雲淺,雲姑娘了?

道姑上下打量了一下雲淺,第一眼隻覺得身材極好,隻是她戴著麵紗,而一幅睏乏的模樣眼睛都睜不開。

果然如桐君所言,雖然徐長安是童養夫,但是他纔是做主的那個人。

“師姐?”徐長安看著道姑發呆,愣了一下後問道姑:“驗身份要摘麵紗嗎?”

“哦,不用,我認得你。”道姑回過神來,端端正正的與他辦了手續,分配了下山的雲舟後,提醒道:“今日有雷雨,不過雲舟我已經加固過,不會出問題。”

“我知曉。”徐長安點點頭。

“這有個新來的妹妹,我說給她聽的。”道姑搖搖頭,普通人剛接觸雲舟,都是會不安的。

徐長安聽到有人擔心雲姑娘會害怕,心裡很想吐槽,不過還是恭敬的行了一禮,接著帶雲淺轉身離開,尋自己的雲舟去了。

“……”

眼看著徐長安和雲淺離開,道姑沉默了許久後,才單手撐著額頭,腦袋隱隱作痛。

她方纔應當是冇有看錯。

所以……那無法無天的顧丫頭,喜歡上了一個有婦之夫?

不對,這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,要不然怎麼說她無法無天呢。

這徐長安可是個麻煩,他的桃花好的很,比如方纔他腰間的那個儲物袋就繡著東方丫頭的標記,不過他的專一、不解風情也和他的桃花一樣知名。

初戀是這樣的男子,她已經可以看到顧千乘以後悲慘的未來啊。

少女如詩一般的情懷,馬上就要碎裂的乾淨了。

作為長輩的道姑完全無法幸災樂禍,反而開始擔心小姑娘了,到底也算是自家的丫頭。

她倒是冇有覺得是自己誤會了。

實在是顧千乘那漲紅了臉、害羞的模樣……太過於明顯了,是個人都不會誤會的。

加上徐長安這樣溫和的性子的確會討小姑娘喜歡,所以她完全冇有自己誤會的自覺。

至於說喜歡的人是雲淺?

誰會往這方麵想啊。

道姑隻覺得腦袋嗡嗡的響……

這笨丫頭,喜歡誰不好,喜歡一個結了婚的。

結了婚的也就算了,怎麼偏偏是徐長安,他可是那位李姑孃的學生……這下,連使些手段都不行了。

“算了。”道姑輕輕歎息,心想這事情與她冇有關係,她什麼都冇有看到,也什麼都不知曉。

最多,以後顧丫頭失戀後,她做一艘雲舟讓她禍害著玩吧。

以後,對她好些吧。

“少女情懷……啊。”道姑可憐的看了一眼鼎心峰的方向,又看了一眼北桑城的姑娘,眼角輕輕抽了抽,腦海中忽然產生了一個不太好的想法。

該說不愧是親戚嗎?

桐君可是也說過喜歡他的,雖然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,但是……至少說明她們的眼光一致。

其實也正是因為這一點,所以道姑才完全冇有懷疑顧千乘是不是真的喜歡這件事。

祝桐君認證過的人,顧千乘會喜歡,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?

想了想,道姑親筆寫下了一些什麼。

她盯著顧丫頭也是收了好處的,如今知曉了一些不得了的訊息,自然要想想辦法,不能眼看著小姑娘深陷泥潭。

少女的初戀極為美好,一生隻有一次,可不能栽在徐長安身上。

給桐君去一封信吧,讓她想想辦法,看看能不能讓顧千乘改了性子,把小丫頭拽出來。

——

下山路。

一艘小船航行在雲層上,徐長安和雲淺就坐在雲舟裡,下方隱隱可以看見一些雷光。

從這裡下山,穿過雨雲也是必須的。

看著雲淺發呆的模樣,徐長安在雲舟之中坐穩後問道:“小姐,你這是怎麼了?安心,咱們這小船上有結界的,雨水進不來的,一會兒就傳過去了,正巧也可以教你見見雷光中的景色,我當初第一次看見,可是留了幾天的印象。”

天地之間景色才時最震撼人心的。

“雨水?”雲淺依在柔軟的雲舟上,打了個哈欠,懵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什麼。

“雷雲冇有什麼好看的。”雲淺輕輕說道:“方纔那個姑娘,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,你認得她嗎?”

她是在想這個。

“那師姐嗎?這山上的師姐我也不是都認得的。”徐長安無奈一笑:“師姐看我的眼神奇怪這也很正常,我不是都說了……我在山上的名聲不怎麼好。”

他是真的習慣了。

倒不如說如果有姑孃家在見到“徐長安”這個有名的小白臉後,能夠以平常心對待他,那纔是不對勁。

說到這,徐長安就有些清醒雲淺戴著麵紗,師姐那奇怪的視線冇有波及到雲淺身上。

“哦。”雲淺應聲,她也答應過徐長安,不會因為這件事生氣。

此時,雲舟啟動,在雲海中開始穿行。UU看書www.uukanshu.com

雲淺想了想,問徐長安:“那顧丫頭,喜歡你嗎?”

“……?”徐長安被雲淺突然的發言弄的愣了一下,“說什麼呢,她就差將不喜歡我寫在臉上了吧。”

想到著,徐長安莞爾。

畢竟,他可是小姑孃的情敵,而且是已經得手的情敵。

想到著,徐長安就在雲淺的身邊躺下,左側是柔軟的雲層船壁,右側是溫潤的雲姑娘,他忍不住翻了個身子,盯著雲淺看。

“我倒是覺得她冇有討厭你。”雲淺說道。

如果顧千乘真的厭惡徐長安,雲姑娘一定厭極了她,怎麼會與她說話?

能去她身上學些什麼,能對她有些好感,這本身就說明瞭顧千乘並非是她口中、並非是她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厭惡徐長安。

“興許是我做飯好吃。”徐長安一本正經的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