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章求醫

車裡的人定然看到了他們,車門砰地打開,楊木一雙白鞋居然直接踩在了地上,竹死死地盯住他的腳,心裡想著,今天太陽到底從哪邊兒升起來的?

楊木下了馬車後,大步向著竹行來,竹見他一雙白鞋瞬間被春泥覆蓋,袍下襬也濺滿了泥點,麵色漸漸凝重起來,什麼事情如此急迫能讓楊木完全不顧外表?!

竹下了馬,曉竹也隨之下馬,緊緊跟在她身後,好奇地看著半身泥漿的楊木。楊木大步而行,轉眼到了家姐妹前,他迴轉身,手指著他馬車前的兩匹駿馬,認真地道:“你們乘著那兩匹馬,快馬加鞭,五十裡地後會有另外兩匹馬等著你們,之後每隔五十裡就準備了兩匹駿馬,如此交替,日夜不休,三天就可以到達寧都。”

曉竹困惑地望向竹,見三姐亦是一頭霧水,卻聽得楊木沉聲道:“菊病重,命懸一線。”姐妹二人臉色大變,竹毫不懷疑楊木話裡的準確性,她一把拉起妹妹,大步飛奔,直衝到了那兩匹馬前。

三日三夜,姐妹二人在馬背之上疾馳,不吃不喝,不休不眠,第三天傍晚,家大門遠遠在望,竹嘶啞著喊道:“七妹,再堅持一下!”曉竹腿股之間早已磨的皮破血流,在馬背之上搖搖欲墜,全靠一股心氣支撐,卻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。

終於到達了家大門前,竹當先下馬,又回頭接住了險些栽倒在地的曉竹,二人互相攙扶著,走上前去,守門的家丁上來阻攔,還未開口,竹一聲厲喝:“自家的小姐都不認得了麼?!”

那家丁仔細看了兩眼,認出了曉竹,不敢阻攔,放了二人入府,摸了摸額頭,卻是出了一把冷汗,暗道,這是哪裡來的少年,銳利如刀,擋者披靡。

二人一路行至府後宅,路上遇到的管事見了一身凶氣的竹,又認出了曉竹,紛紛讓路。快到竹園時,猛地想起,菊未必還住在這裡,竹抓住個管事,惡狠狠地問道:“四小姐住在哪裡去了?!”

那管事被她駭的兩腿發軟,顫顫地道:“就,就在竹園。”

竹心急如焚,扔了手裡管事,也顧不得曉竹了,撒腿狂奔,終於趕到了竹園,見裡麪人來人往,有丫鬟管事,又有揹著藥箱的醫官,俱都愁眉苦臉。

竹兩手分合,推開攔路諸人,直直地就要闖入菊寢房,曉竹遠遠地落在後麵,終於被個管事看出來不對,大呼道:“攔住他,攔住他,莫要驚了小姐。”

竹日日駕車,黑瘦依舊,卻長了不少力氣,加之心著急,乾脆利落動起手來,一陣拳打腳踢,那些丫鬟吃痛,紛紛避讓,大呼小叫。

家姐妹一起守在菊身邊,聞得外麵喧嘩,齊齊皺起了眉頭,曉梅的手被菊攥在手,走之不脫,蘭不滿地道:“我去看一眼。”梅點了點頭,提醒道:“不論何人,降掉一等,扣發三月例銀。”

蘭出了房門,卻見一黑瘦少年,左突右衝有如出欄猛虎,頓時心神震盪,喝道:“住手!”

竹聽到蘭聲音,立時住了手,丫鬟管事們噤聲齊退了一步,蘭淚眼盈盈地看著竹,顫聲道:“你,回來了……”竹溫柔地看著她,堅定地回答道:“我回來了!”

竹伸出雙手,穩穩地接住了撲來的蘭,又擁著她一起進了菊寢室,家姐妹聞得動靜,一起抬頭,梅率先喊了聲:“三妹!”

曉梅一震,使勁眨了眨眼睛,見這少年雖然黑瘦,眉眼間確實是三姐的樣,一時心歡喜,亦是欣喜的喊了聲:“三姐!”

曉蘭一眼望見最後進來的曉竹,呼道:“七妹!”

除了在宮混的風生水起的曉菊,家姐妹終於再次聚首,姐妹幾人唏噓不已,驚動了床上的菊,她費力地睜開眼睛,撩起床幔,迷迷糊糊地看見被姐妹幾人圍在央的竹,喚了聲:“三……姐……”

竹聞言抬起頭來,看清菊情狀,愣在當場,她原本的蘋果臉瘦出了尖尖的下巴,兩隻眼睛深深地陷入了眼眶之,眼眶四週一圈明顯的青黛色,最讓人吃驚的是她的腹部,高高隆起,竟是臨盆在即。

菊哆嗦著蒼白的嘴唇,淒淒艾艾地道:“三姐,你是來帶我走的麼?”

竹麵色大變,皺眉看向梅,指著菊,問道:“這是怎麼回事?”

梅見蘭已經上前安慰菊,她握住竹右手,引著竹出了菊寢房,方低聲道:“你走後不久,大夫發現四妹身懷有孕,因她尚有心病要醫,生恐有生命危險,故而力勸她打掉這個孩,姐妹們和大媽也都勸她。”話罷,輕歎一聲。

竹方纔親眼所見,已知她們勸阻失敗,沉聲問道:“如今甚麼情況,可曾請了京名醫?”

提起四妹現狀,梅如此堅強的人也禁不住抽噎:“連宮禦醫都被八妹想法請了來,如今卻隻靠著幾株百年老參吊著命了。”

八妹走失時,竹心力交瘁卻仍懷了一絲希望;七妹被拐走時,她擔驚受怕但胸有成竹;如今麵對菊現狀,她不禁頭一次生出了無力感,果真是生死由命嗎?!

此時此刻,她最恨徐祈元,第二恨的卻是她自己,一個害菊落入如此慘境,一個是讓菊落下病根的罪魁禍首。

竹沉默半晌,眼燃起熊熊烈火,她沉聲道:“大姐,給我半天,不,一個時辰,可好?”

自章風,這個妹妹似乎就成了家的主心骨,禦醫也請了,甚麼好藥也都用了,卻還是藥石罔顧,梅早已經失了分寸,聽到竹的話,立時應了下來,亦步亦趨地跟在了竹身邊。

竹行到自家書樓,在二樓一陣翻找,梅不知所措地看著她,冇過多久,竹一聲歡呼,對著梅道:“姐姐,走罷。”

二人出了書樓,富家的聞訊趕來,見了竹,恭恭敬敬地喚了聲:“大小姐,表少爺。”

竹讚賞地看了她一眼,隨即道:“命令家布店悉數發出公告,尋天下名醫,若有能保我四妹母平安者,家奉上《黃帝內經》竹簡本一套,並送上華佗行醫記錄手書一份,同時,家開設十家醫館,免送診金奉送藥草!”

梅聞言,心道,難道方纔三妹就去找家醫術了麼?富家的得了吩咐,匆匆離去,竹看著梅,堅定地道:“無論後果如何,吾當儘力而為!”

當夜晚三更許,權傾朝野的徐相國的書房內燈燭未熄,徐祈元坐在書桌後,他麵前站了個青年,麵白無鬚,長的頗為俊秀,刻意壓低了嗓沙啞地道:”宮裡的百年老參都已經送去了家,似乎還是未夠。”

徐祈元皺著眉頭,把書桌上的一堆木盒向外一推,吩咐道:“把這些老參都送去家,不,不要送去家,送到京有名的藥店,多送幾家,告訴他們,隻有家的人來了,纔可以賣。”

從角落裡傳來了悶悶地一聲“諾!”,細細看去,書架的陰影依稀有個人影,昏暗掩飾了他的麵目,隻有一雙眼睛昏黃渾濁,卻比他的人還要暗淡三分。

家的公告一出,天下的杏林們都沸騰了,《黃帝內經》竹簡一套?華佗行醫記錄?所有醫生朝思暮想的東西竟然真的存在,許多人心最大的渴望不是擁有,隻要能親眼目睹一次,作為一個大夫,今生就不算白活了。

皇宮裡的禦醫院集體請了禦假,除了一個被強迫輪值的年輕醫生,其他禦醫浩浩蕩蕩地開往了家。

京城有名氣的冇名氣的醫館,當家的大夫帶著揹著藥箱的藥童,更有無數遊醫野方收了攤,從大寧各地日夜兼程地趕往府。

目標,朝聖!

天下醫生源源不斷地彙聚府,來者俱都受到了家的上賓之禮。自知技不如人的主動提出隻想看一眼書籍,家並未拒絕,卻在門外支起了義診攤,所有大夫均可自由看病。

寧都百姓奔走相告,未幾,家門前千位大夫義診的訊息如同生了腳的風一樣傳向了四麵八方,外地的百姓亦有千裡迢迢趕來尋醫的,家門口的長隊足足排出了兩條街外,家又開了義粥,一時間風頭無倆,天下無人不稱頌家的菩薩心。

三天之內,百位名醫聚集一堂,共同組建了會診團,逐一診過菊後,商討半晌,終於得出結論,其最是德高望重的陳太醫被推了出來。

竹守在菊寢床前,陳太醫被丫鬟領了進來,湊上前,低聲道:“如今這位夫人情況十分不妙,大人孩怕是隻能保住一個。”

竹聞言心一喜,偏過頭來看他,斷然道:“自是保住大人即可。”。